十五
陆武桥只睡了一会儿,就被宜欣的抚摸弄醒了。宜欣不住地抚摸着陆武桥的额头和头发。陆武桥刚说了一句:再睡一会儿吧。他突然发现宜欣已经穿戴齐整,坐在床沿上,而且宜欣眼眸深处的那重目光再次打开,专注地望着他。某种时刻到了!陆武桥的脑袋被这个预感击中。他一时一刻无法知道它们是什么,但他已经感应到了它的发射出的格外寒冷的凉气。陆武桥甚至觉得自己无法阻拦无力抗拒它们。它们是什么?陆武桥说说出来吧。宜欣说:你得首先答应我躺着别动。陆武桥说我答应。他的心被提得悬悬的十分难受。现在是早晨六时过五分,我说十分钟的话,说完了我就走。你躺着别动,再睡一觉,再醒了就好了。宜欣说:答应我。陆武桥至此已猜到几分:分手的时刻到了。可是为什么?他说:我答应。宜欣的眼睛转向空无一物的墙面。她舒缓地沉静地开始叙述,可以想象她是暗自练过了无数遍才获得了这种舒缓沉静的语气的。宜欣说:我要走了。我不再来了。我将嫁给一个加拿她下楼的脚步声。之后一切归于宁静。
邋遢是第一个发现情况有异的人,因为陆武桥没有像往常那样在星期一上午里里外外巡视餐厅。到下午的时候陆武丽开始十分钟打一次陆武桥的Call机,但一直Call到夜里十一点,就是得不到陆武桥的回话。陆武丽便判断陆武桥肯定在宜欣那里,而他的Call机也一定落到了宜欣手中。第二天一早,陆武丽就冒冒失失,骂骂咧咧地从汉口跑到武昌的大学区域,她在好几所大学之间转来转去才发现她根本说不准宜欣的学校名称和所学的专业。晚上陆武丽不敢回家,怕父母知道了急坏,就找个借口住到了姐姐陆掌珠家。姐妹俩一晚上不住气地打电话询问陆武桥的三朋四友,同时也不住气地Call陆武桥,最后还是没结果,陆武丽哭了起来。第三天刘板眼带着陆掌珠和陆武丽来到洞庭里十六号,关键时刻还是男人比较冷静。刘板眼认为有必要首先找邻居们了解一下陆武桥的来踪去影。洞庭里十六号的李老师说他倒有一个推测。但他说识分子富于想象!李老师这才说了一句有用的话,他说:我想象什么!我与他楼上楼下一板之隔,星期天整整一夜,他们折腾得地覆天翻,吵得人睡不着哇!尤汉荣恰好这时闯进来听见,说:老不要脸的胡说些什么!我就是一夜睡到大天光,早起看见那女的正走出里弄,一般武桥不是在她前面替她买早点去了就是在后头锁门。他总是要送她的。刘板眼出来与陆家姐妹商量了一下以上大家提供的情况,他提出有一点值得重视,那就是应该先进陆武桥的房间看看。陆武丽坚决不同意,她说这里有条铁的规矩,不经陆武桥本人许可,谁也不能擅自打开他的房间。但陆掌珠说顾不得这些了,她还是比较看重她丈夫的意见。刘板眼提醒陆武丽说如果再找不到人就只好到派出所报案,报了案派出所第一件事就会撬开房门寻找线索,与其让别人撬门倒不如自家人设法先开门。于是,陆武丽让邋遢在街上请了个锁匠,大家一块儿上楼,不到一分钟,门便打开了。陆武桥一个 人衣着整齐地躺在床上,已经气息奄奄,不省人事。